图片来自：commons.wikimedia.org byAndreas Reis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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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竟然在超市春游？

一日上午，我在Eataly都灵Lingotto店邂逅了一群中学生。

“为什么今天我们的春游选中了一家超市呢？这不是一家普通的超市。”一位貌似Eataly员工的领队姐姐正娓娓道来。学生们竖起耳朵专心听讲的样子，令超市内弥漫起博物馆一般的学习气氛。

开业于2007年的Lingotto店是Eataly全球第一家店，一直是都灵市民买菜吃饭的心水地。学校组织的旅游多少带有教育目的，学生能在这家超市学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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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做餐厅的博物馆不是好超市

这里长得不像个超市。

蔬果区的货架，用的是露天市场的带雨蓬小摊档，红的番茄、绿的生菜、黄的彩椒，色彩格外缤纷，鲜活的菜市场气息扑面而来。火腿区天花板挂满硕大的火腿，海鲜区的格局完全就是外面的鱼店造型。与其说是逛超市，更像是逛一个搬到室内的传统市场。

一圈圈、一排排的餐桌打破了货架之间的刻板。Eataly的一大创举，正是在菜市场布局的超市里，引入现点现做的餐厅。

餐饮区按售货主题划分：面食，火腿奶酪，海鲜，蔬菜，啤酒，小黑板上手写着每日菜式。食材是货架上的食材，做法是简单的做法，现场证实优质食材本身就是美味佳肴，无需复杂加工。还有各种美食课程，在引诱你与美食亲密接触。

意大利以美食著称，而Eataly又将琳琅满目的美食以最丰盛的形式呈现给顾客，这正是它最大的卖点。曾有朋友从国内慕名而来，果断在各种火腿奶酪啤酒冰淇淋的现场试吃中迷失了方向。

图片来自：flickr.com by Jos, Joanna, Micaela, Finn, and Davey Purv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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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卖的牌子，别的地方找不到

现代超市，家乐福也好，欧尚也罢，货架上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意面是Barilla或DeCecco，牛奶是Parmalat，巧克力是费列罗，日化用品是欧莱雅或妮维雅……我们所生活的这个工业化时代，本来就是一个被各大品牌所同化的时代。而你在Eataly看不到这些牌子。

巧克力没有费列罗，却有都灵200年皇室咖啡馆Baratti & Milano出品的Gianduja；护肤品不见欧莱雅，却有阿尔卑斯山种植的迷迭香身体乳。

各家Eataly分店的货品也不尽相同，都灵总店的冰淇淋铺与米兰店就不是同一家。店里还有各种美食图书和厨房用具。不到Eataly，你甚至不知意大利还有这么丰富多彩的精致小品牌。

图片来自：flickr.com byGary Bembrid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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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场改造而来的超市

都灵母店开得早，面积不算大，米兰店和罗马店就称得上蔚为壮观了。改造于Smeraldo剧场的Eataly米兰店，楼高四层，完好保留着中央舞台。2014年开业时，我正好路过，排了长龙入场，一进门就被二楼舞台的乐队歌声所惊艳。

这里中庭为蔬果区，面食区、海鲜区、葡萄酒区等在楼上各层围绕中庭展开，餐桌沿楼层栏杆排开，正对保留完好的中央舞台，依稀有几分从前包厢看歌剧的感觉。

在文化遗迹数不胜数的意大利，开业9年的Eataly不知不觉也成为了一个新兴旅游景点。不，人们到此不仅是为了买本地特产，这里更像是一个“意大利生物多样性博物馆”。

图片来自：flickr.com byGary Bembrid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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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大利的生物多样性全球第一？

“生物多样性（biodiversity）” 是Eataly力推的概念，墙上天花板上的海报都在宣传。老板Oscar Farinetti还出了一本书《Nel Blu》，里面有篇文章叫《生物多样性就是美》。

“生物多样性”这个词通常只会让我联系到大自然，从未想过在超市里可以欣赏到怎样的“生物多样性”。

两年前，《万象》杂志出版人王瑞智老师来都灵游玩，我陪他逛了Eataly。市场控的他在各色水灵灵的蔬果面前流连忘返，不停问我这个叫什么，哪个叫什么，真把我难住了。

不是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意大利的蔬菜品种实在太多了啊。

图片来自：commons.wikimedia.org

普通如西葫芦，货架上就有深绿色的，浅绿色的，黄色的，圆形的，一般超市可看不到这些品种。至于意大利国民蔬菜番茄嘛，更是大的小的圆的尖的带棱的不一而足了，目测现场售卖的就有十几种吧。

“意大利的生物多样性居全球第一。”那日在春游的学生队伍面前，领队姐姐自豪地说。

根据Eataly提供的数据，意大利总共有1000种苹果，445种番茄，140种彩椒，83种西葫芦，54种茄子，71种洋葱，63种山羊，38种猪，33种牛，17000种地中海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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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花缭乱的酒，五花八门的肉

都灵Lingotto店，光是葡萄酒和啤酒就占了地下整整一层。按产区和品种分门别类：皮埃蒙特的Barolo，威尼托的Amarone，托斯卡纳的Brunello-di-Montalcino或Chianti，再按酒庄划分……在这里逛一圈，仿佛从北到南游览了一遍意大利葡萄酒地图。

同样五花八门的，还有面食，奶酪，肉制品。

比如肉制品区吧，一片片火腿纤薄嫩滑，红白相间，肥瘦各异，如花瓣一般鲜艳欲滴。分类也有讲究：帕尔马火腿是火腿之王，独占两个货架；罗曼涅与伦巴底是两大知名产区，占一架；阿尔卑斯山区肉质鲜美，从奥斯塔山谷到弗留利地区占一架……

细看之下，除了腿肉，还有：肥猪肉，猪面肉，猪腩肉，野猪肉，烟熏肉，牛肉……挑盒肉片，不仅需要熟悉意大利地理，还要精通各个部位各种制法的名称。

我就不一一列举各种千奇百怪的意面，或硬的软的甜的臭的发霉的奶酪了。置身于这样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美食海洋之中，秒懂什么叫“生物多样性就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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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拼起了意大利的美食版图？

图片来自：flickr.com by Mike

“一般超市并不会直接与农业生产者发生联系，而Eataly是从各个小农户处进货的。”那日我混在中学生队伍中听领队姐姐讲解，听得津津有味。

“9年前的起步也是困难重重，那时没有名气，要挨个去说服人家，解释我们的理念。有的人会拒绝我们，说：呀，我只是个小农民，没有能力供应超市的，我们做不了那么大规模啦……”我忍不住偷笑了，典型的意大利小农心态啊。

恰恰是这些分散而固执的小农户，成就了意大利参差多态的美食版图。

“一开始的市场调研是令人迷失的，我国的食物品种真的太多啦！我们不是只有一种意面，而是有许许多多种意面。我们的人民在历史的长河里，养成了各地迥异的饮食传统。因为啊，意大利是个地理构造很特别的国家……”超市的领队姐姐开始分析意大利生物多样性的根源。

她的老板Oscar Farinetti在《生物多样性就是美》中对此已给出详细的解答。

书中还有其他文章，分析了意大利的农业多样性、景观多样性、人文多样性，讲述意大利过去几百年不断被外族侵略割据的历史，如何造就了一盘散沙的各地意大利人。而个性迥异的各地意大利人，又是如何创造出五彩斑斓的人文艺术宝藏，国家虽小，却拥有全球最多的联合国文化遗产。这个国家令人爱恨交缠的优点与缺点，就是这样微妙地交织在一起。

嘿嘿，这真的是一本食品超市出版的书吗？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就惊了，超市出出食谱就好了，给文化历史学家们留口饭吃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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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意大利的重任，就交给卖菜的了！

此处我还想引用Oscar的雄文来解释为什么Eataly能做得这么成功。

那篇文章开篇就提出一个问题：“美能拯救意大利吗？” 而他的结论是：

如果我们不去看美的一面，也可能蠢到啥也做不成。说来荒谬，在一个充满美的国度，我们却习惯了去看丑的一面，乃至自己先失去了希望。

轮到我们了。将是我们去拯救意大利，受众多美丽加持，我们也能做到，只要我们有能力去正视它，理解它，欣赏它，讲述它，还有，为什么不呢？售卖它。

售卖意大利的美，正是Eataly的事业。联想一下近年来意大利所深陷的经济危机，不难理解所谓“拯救”的语境。

这位老板，三言两语就将“卖菜”这门生意，拔到了救国救民的高度。关注意大利时政的人，看到那句“在一个充满美的国度，我们却习惯了去看丑的一面”，大概都会会心点头吧。

这当然是一种包装营销能力，但我也相信，如果没有对意大利深刻的认识，以及对这个国家深沉的爱，Eataly的定位不会如此精准。一位商人，能有这样的品味、视野与情怀，有理由不成功吗？

我们以“会吃的中国人”为傲，却鲜有商家愿意为了这片土地上的食物付出真心。

——穷游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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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吴淑华 摄影/梁业昌

编辑/骆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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