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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日本救援队:没能救出一个人,真的非常抱歉


图 | 雨声


无力的奔波


四川大地震国际救援队随团日记


前言

2008年5月12日下午2点28分,四川省发生里氏8.0级强烈地震,破坏地区超过10万平方千米。大地震共造成69,227人死亡,374,643人受伤,17,923人失踪。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破坏力最大的地震,也是唐山大地震后伤亡最严重的一次。

5月15日下午6时许,时任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宣布:考虑到邻近和快捷的原则,中国政府同意日本政府派遣专业救援人员赴四川地震灾区协助救援行动。这是1949年建国以来第一支进入中国的国际专业救援队伍。

在5月12日前夕,“人间”再次推送这篇文章,回顾日本救援队在中国短暂且沉重的救援行动。



“无法会合”的救援队

当我在5月15日晚21时赶到北京首都机场三号航站楼时,很多日本记者已经在国际出口架起了摄像机。此次参与救援的第一批31名“日本国际紧急援助队”队员已于当日18:10分从东京成田机场出发,21:05分到达北京,随后转机赶往成都。22时,团长小泉崇(Koizumi Takashi)和副团长藤谷浩至(Fujiya Koji)出现,小泉崇告诉记者他们随后将乘赶赴本次地震重灾区之一的青川县,第二批29名队员将于明天到达,预计救援行动持续一周的时间。

青川县位于四川最北边,紧贴着甘肃省。“日本救援队为什么选择青川县?”我问道。“这是中国政府提供的救援地点。”日本国籍协力机构(JICA)的助理回答我。


△刚刚抵达首都机场的小泉崇

5月16日中午11点,我到达成都双流机场,再次联系藤谷,获悉他们大概于上午10点多赶到第一个搜救地点青川县关庄镇,但那是一个山地滑坡现场,而日本救援人员擅长的是在房屋倒塌情况下的城镇作业,对山体滑坡并没有太多经验,经过中日双方反复协调,决定放弃关庄镇,赶往青川县城所在的乔庄镇。

下午16点多,我还在与JICA中国事务所所长助理林宏之、四川省外事办的黄功元处长一起商讨随团采访事宜,藤谷处传来的消息:“第一批队员已经赶到乔庄镇的人民银行现场,马上投入了一处楼房坍塌废墟的搜救作业。”听到日本队员在青川县,黄功元楞了:“根据省地震局传达的情况,由于道路破损严重,日本救援队换了两个路线都未能进入青川县,已经转赴北川县了啊!”他当即拿出四川省地震局下发的文件,文件上赫然写着:日本救援队第二批队员目的地——北川。

林宏之也有点慌,他得到的信息与我一样——第一批队员在青川县。如果第二批队员去北川的话,两队将不能按计划会合。“原本的计划是,第一批队员先行带的是相对轻型的救助设备和医疗用品。第二批队员则带着全套的高级设备,如切割机等,还有三条搜救犬,尽快赶赴救援现场与第一批队员会合,提供技术支持。”林宏之解释道。


△抵达中国的日本救援队

在中日双方的紧急沟通中,载着日本救援队第二批29名队员和大批救援物资设备的专机于18点降落在成都。救援队在机场进行了经过简单的整顿和动员,将所携带的物资设备搬下飞机。全副武装、身上姓名牌写着“松井司令官”的救援队员告诉记者们,“虽然目前汶川地震已经过去了72小时,但我们没有绝望,我们希望能够多救出幸存者。”

可就在机场,黄功元又获悉日本救援队带的三条搜救犬海关被扣,经过一翻寻找,终于找到了扣留搜救犬的部门,按照绿色通道办理手续放行。

晚上21点,日本救援队第二批30名队员和大批救援物资设备分乘两辆大客车和三辆大货车从双流机场出发,目的地是重新核准过的——青川县乔庄镇。

我坐在第一辆大客车的最前排,看着前面开道警车警灯闪烁。旁边坐的是本车领队队员糟谷良久。他很忙,不停地打电话,即使是对着手机,也不停地鞠躬。终于空闲了一会儿,糟谷告诉我,他不仅要联系第一批队员、核实目的地,还要联系开道警车与后续车辆保持队型,再跟司机沟通……

通过糟谷的翻译,我也大致了解了日本救援队携带的设备:如可以弯曲探索废墟缝隙的光纤镜、能高效切割压在伤员身上倒塌建筑的岩石切割机、可以在晚上或者光线微弱的地下看清物体的夜视镜等,最令队员们引以为豪的是各种探测仪器——探测地下物体的超声波探测仪、可以探测地下微弱呼吸的有氧探测仪、可以探测底下动静的生物探测仪等,这些设备可以探测出埋在3至5米深的瓦砾和废墟下幸存者的心跳和呼吸。

车队在高速公路上疾驶。出了成都,路的两边就很少见灯光了,夜里23点路过绵阳市,窗外只有黑糊糊一片,零星几盏灯光。即使在密闭的空调车中,也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糊的味道。

抢救不出活人的青川

5月17日零点过后,车队进入广元市地域,于凌晨1:40从金子山出口驶下高速公路。

在一个救灾值勤点,开路警官了解情况后,征求日本方面的意见:“前方路况很差,而且都是山路,随时有发生余震造成滚石和路基垮塌的可能,非常危险。是连夜继续走,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停留到天亮再走?”

“强烈建议晚上不要走。”第一批到达青川县乔庄镇的团长小泉崇在电话里说。广元当地的马警官却说,“无论如何,车队不能在这里停留,因为这里是个大下坡,车又多,很危险。”最终,车队决定减慢速度继续前行。勉强走到竹园镇,马警官经过勘察后回报,确实走不成了,前方道路有一处垮塌,需要天亮推土机清理后才能通过。此时,离青川县乔庄镇还有约70公里山路。

在当地警方的帮助下,车队在竹园镇内找了一处没有高建筑的路边停下。凌晨2:30,日本的领队们磋商后宣布,队员就地在车内座位上休息。下半夜,我也和糟谷一起,并排在坐在座位上、半睡半醒地迷糊了几个小时。

凌晨6点,天渐亮。竹园镇受灾情况并不是很严重,房屋倾斜开裂的很多,但完全倒塌的极少。街上一片凌乱,碎砖石和垃圾随处可见。街道边露宿的镇民大多还没有起床。训犬员把搜救犬也拉出来溜达。

随后救援队员列队开了个会,再次确认和分配了搜救任务。解散后,每个队员发了一个香蕉、一罐八宝粥、一瓶红茶和一包压缩饼干,这是早餐。即使是在满目创痍、地上一片狼籍的灾区,队员们仍然认真把废弃物品整理好,把用空的纸箱折叠好,塞不进垃圾箱的,就整齐地放到垃圾箱边。


△日本救援队在清晨集合

7点整,车队再次上路,路程异常艰难,开始一段还能看到市镇,路旁房倒屋塌的场面屡屡出现,没倒塌的房屋上面瓦片也波浪一般凌乱,到处都是老百姓自制的窝棚。在几个拐角处,有小孩举着“灾区人民感谢你”等字样的横幅或纸牌站在路边。

很快车队进入了山区,公路左边是深谷、右边是陡坡,路面损毁严重,可以看出已经过多次清理。路面上山坡滚落的石块、塌陷的裂纹和缺口随时可见,还有好几辆被石块砸毁的汽车。有的地方山体滑坡,石头将车道堵了一大半;有的地方路基塌陷,公路只剩窄窄的一点可以勉强通过,透过路基塌陷的缺口,可以看到深谷下河中崩落的巨石。

在一个险段,车队堵了几分钟。拥堵缓解后,前面开路的警车却迟迟不动,按喇叭都没用。糟谷下车敲了敲窗子,回来告诉我们,就在停车的几分钟,开车的马警官竟然睡着了。

后来马警官对我说,四天四夜,他一共没睡几个小时。他说,在青川最严重的一个地方,两边的山同时垮塌,把一个镇和几个村都埋了,“一共没活几个人。”

12点多,车队终于进入青川县乔庄镇。虽然每栋房屋都有明显的损伤,但镇上完全倒塌的房屋不算很多。在当地抗震指挥部的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第二批日本队员与第一批队员在县人民银行的一片废墟前会合了。

看到废墟,第二批队员马上搬设备准备投入救援,却被团长小泉崇制止了。发言人藤谷对我说,他们从昨天下午17点左右在此现场开始救援,将救援人员分成3班,每班工作2小时轮替通宵搜救,只在今天上午7:25,挖掘了一对母女的遗体。母亲27岁左右,女儿是几个月大的女婴。随后,日本救援队全体人员向遗体默哀。一名救援队员红着眼睛说,“根据他们检测,那名大的女子在被挖出前5个多小时前才死去。”

“日本救援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抢救活人。”藤谷说,听说北川县还能挖出幸存者,经过与中国方面商量,日本救援队决定移师北川县,继续救援。“在我们的国际救援经验中,比这时间还长,我们都救出过人。”

中午13点,日本救援队再次出发。会合后的救援队有四辆运送队员的大客车、五辆运送设备和物资的大卡车,再加上随队记者的车辆,成为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

几乎是原路返回,从崎岖危险的山路到广元,然后沿高速公路直插绵阳。绵阳高速公路出口,当地政府还送来了盒饭。

晚上22:30,进入北川县境,车队突然停下。听说是北川上游的一个水库被地震震出了裂缝,有垮塌的危险,县城的人员已经疏散。经过中日双方多人多渠道确认,水库可能垮塌的消息被确认为谣言。车队重新出发。


△从山上看到的北川县城

忽然,一道道闪电划过天边,照亮了两边的高山。随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车队疾驶而过,在车里听不到雷声。但在闪电稍纵即逝的缝隙里,能看到路边的帐篷或窝棚。很快,车过了任家坪收费站,抵达受灾情况比较典型的北川县中学附近。大雨中,日本队员卸下抢险设备,换上全副抢险服装,列队整齐。

北川中学没有人

5月18日凌晨0:30,没有信号。

这里没有电,路边停满的车都亮着大灯,还有一顶顶帐篷。一名准备撤离的江苏医疗队医生告诉我,下午江苏消防队刚刚在北川营救出一名幸存者,他们经过简单的救治,已经送到后方医院了。经过简单的休整,小泉崇当即带领几名队员,在李文亮参赞的带领下,勘察北川县中学现场。留下部分队员卸装备。

在雨中的黑夜里,从队员们头灯和手电的晃动中,能看到一处处楼房倒塌后留下的废墟。一辆大型吊车伫立在废墟前,四周没有人。穿过几处废墟,队员们来到学校的主教学楼前——这座原本五层的楼仅剩下在雨中摇摇晃晃的三层,下面两层已全部被压入地下。

几位工作人员在向日本救援队介绍情况:“地震时该楼大概有1200到1300多名学生在上课,下面两层学生和老师几乎全被压在废墟里,接近500人。”经过多日的抢救,他们判断至少还有200至300人压在楼里。但根据前几天的救援中使用的各种设备,目前为止楼下废墟里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希望日本救援队有更先进的设备,能救出活人。”

日本队员感觉这样的介绍非常不专业,就通过李文亮参赞问他们的职业。李文亮说是这些都是志愿者。再问,“之前在此主持抢险的军人或官员在哪里?”答:“不知道。”

志愿者无奈地说,他们已在这里抢险救援三天了。

凌晨1点多了,雨虽小了些,但依旧没有停的迹象。日本救援队队员和李文亮参赞等人一直在探讨,是否马上可以投入救援?讨论中,突然发生了一次比较大的余震,大楼晃了几晃,有碎砖石从楼上落下,就砸在人们脚下的不远处,大家匆忙躲远。

这个情况促使小泉崇决定,为了安全,当晚不进入现场。第二天早上与当地指挥部和前期搜救的中方机构全面了解大楼状况后,再投入工作。李文亮参赞为日本队员准备了救灾帐篷休息,但小泉崇谢绝了,日本队员仍然在车上过夜。

我在学校的操场上与一些志愿者聊了一会。回来的路上,看到学校里雨中露天放着一堆一堆的救援物资,没有人看管,很多上面没有盖任何的遮挡。我凑近一堆看了看,全部是药品。

没有电、手机没信号。车队附近有一名日本记者支起单人帐篷,用小型发电机供电,甚至还支起一个小天线,用卫星电话向后方发稿。

早上6时多,日本救援队队员下车洗漱。路边的楼房毁损虽然严重,但很难看到像学校里那样完全坍塌的。

藤谷焦急地找到中方联络人员,称有两辆运物资的货车没有到达集合地点,他说,其中一辆车上装的是队员个人的物品,“丢了无所谓”,但另外一辆车是装的是抢险设备,“千万要找到!”省外事办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他,已经通过卫星电话联络上了那两辆走错地点的货车,马上就赶到,“什么也丢不了。”

救灾指挥部就建在北川县中学内,人来人往。唯独有三个人被手铐铐着蹲在指挥部前的树上。一位警官说他们是小偷,到山下的县城废墟里偷东西,“钱、手机,死人身上的金项链,什么都偷。”

8点钟,日本救援队带齐了各种设备准时来到中学主教学楼。已在现场作业的宜宾消防队司令部参谋又详细向他们介绍了教学楼的结构和受损程度、危险点,以及之前的救援进展。我问参谋,“还有没有可能从这楼里救出幸存者?”他默默地摇了摇头说:“希望吧……”

救援队随即投入作业,看起来他们的装备确实比国内的救援者齐整,地上摆了一大片,吸引了很多记者和志愿者围观。同时还有北京消防队、沈阳消防队也分别在大楼的不同方位投入了工作。


△日本救援队的专业设备

8:45左右,又一次余震袭来,大楼再次晃动,现场投入作业的救援队员迅速闪开。但稍微观察了一下,没有更进一步的余震,不同救援队的所有抢险队员又马上投入工作。参谋说,这样的情况这几天已经习惯了。

9:15,日本救援队挖掘的第一名受难者遗体被运了出来。日本队员肃立,把遗体装入尸袋,转交给中国方面的救援队员。糟谷告诉我,这是为了表示对逝者的尊重,也是对生命的尊重,向逝者默哀是日本救援队救援工作的一部分,每次都要做。

在北川县城的废墟上

中午,我听说日本救援队一个勘察小组带领搜救犬到北川县城进行勘察,赶紧向县城赶去。

县城离中学大概有两三公里,在大山中间的一片谷地里,道路已经断绝,只能徒步前进。往县城方向赶路的人一队一队,有穿着迷彩服的的士兵、穿着鲜亮服装的消防队员,还有背着背篓或包袱的当地居民。我问一名士兵,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说已经三四天了,我又问还能抢救出人吗,他说:“现在只剩挖掘和搬运尸体了。”一个背着大包的年轻人告诉我,他是县城的居民,在新疆打工,知道地震就向家赶,火车、汽车、搭车、步行,现在终于快到家了。

“深入落实科学发展观,努力创建模范自治县”的大宣传牌歪立在山口,衬托着崩塌的山崖和挡在路上的巨石。转过宣传牌,整个北川县城惨烈的景象悉数展现在眼前。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感到极其震撼:两边塌方的山体冲下来,几乎与县城连成一片,即使还有一些建筑物还能勉强看出原来的模样,但几乎整个县城都已完全变成废墟。

跟着一队队人从山坡上攀缘而下,进入县城内部。站在废墟的中央,迎面是一栋没有倒塌的楼,醒目地挂着“距离奥运会还有88天”的倒计时牌——这个县城的时间停在了灾难到来的那一天。


△不远处的墙上挂着“距离奥运会还有88天”的牌子

整个县城弥漫着尸体的臭气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坍塌的建筑物上只有一队队抢险的解放军和武警消防队官兵。一位军官告诉我,北川县确认的死亡人数已经近万了。一位当地女孩告诉我,这里原来是县农贸市场,里面最少埋了两三百人,“你脚下最少就有二十多人。”她说,她开的店就在这里,地震半个多小时后还有好多人活着,在里面喊,渐渐就没有声音了。她两个多月的儿子就在这里,她今天又回来找。

突然,又一次余震,废墟哗啦作响。

我翻过废墟,看到没有倒塌的店铺大门洞开,物品凌乱。几个人走过来,其中一名老先生告诉我,他和大儿子回来拿身份证,好到绵阳去登记难民。他的二儿子就埋在这片废墟里:“我在睡午觉,他刚从绵阳回来下车,打电话说马上就到家,正好走到这路口…..他早走十分钟晚走十分钟都没事啊。”

很多人在废墟里寻找物品。有人走进一个鞋店,把自己的鞋脱掉,找新鞋换上。一公一母两只鸡躲过了劫难,悠闲地在废墟边觅食。

一片空地上,摆了四十多个尸体,一名消防队员看到一队穿白大褂的路过,焦急地问他们是否是验尸官,请赶快处理尸体。几名验尸官把衣服脱赤膊到只剩短裤,换上一次性的薄薄的白色工作服。这时有几名军人抬着4具袋子装的尸体过来,一名验尸官打开一个袋子,我离的约有10米远,臭味已非常浓烈。那是名三十来岁的女人,露着肚子,已经僵硬了,弯曲的胳膊随着验尸官的翻动翘起来。

在县城没能找到日本的救援队员,我只好在下午赶回车队的停放地,他们已经回来了。藤谷说,他们勘察了建设局和一家电子公司的现场,这两个地点还没有被搜索过,他们准备下午正式开始搜索和挖掘。不过,在这两处地点,上午的初期勘察不但没有发现生命迹象,一条搜救犬还受了伤。


△日本救援队在进行搜救

根据与中方的沟通,下午日本救援队继续在北川中学救援,将进入县城的计划推迟到第二天。不过,在小分队对北川医院的勘察中,生命探测仪曾经发出生命迹象,给大家带来一阵惊喜。可惜的是,经过进一步的挖掘,没有发现幸存者。

至晚上11点,日本救援队在北川中学共挖出了13名遇难师生的遗体。

救援一天半之后,被要求撤离

看日本救援队卸下了全部装备,搭起了大帐篷,确定他们不会再换地方,我匆匆搭几名山西志愿者的车回去绵阳洗了个澡,睡个比较安稳的觉。

谁知早上一联系藤谷,他却告诉我:“情况有变,日本救援队今天不按照原计划进入县城抢险,就地待命。问他为什么,他说暂时还不知道。

我赶紧向北川赶,却发现非常艰难——志愿者的车必须有当地团委发的通行证才能去北川,而通行证已经不像前两天那么好拿了。跟当地团委的人沟通,他们说我不在他们的管理范围内,自己想办法。

好容易找到一辆北川商业局运送救灾物资的大货车,在车上却得知:“日本救援队将撤回成都。”我更着急了,但没多久,大货车却停在半路不动了。听警察和前面车上的人说,好像是李副总理要来。

离北川也就几公里,我决定步行。走着走着,已经能望见任家坪收费站了,看到军人下车列队,才想起今天是国殇日的第一天。

5月19日2点28分,汽笛长鸣,所有人面向北川垂头肃立。那一刻,确实有要流泪的感觉。

好不容易找到藤谷,他说:“中方通报他们,北川上游山体滑坡形成的水库有可能垮塌,阻止了他们进入县城的计划。”

团长小泉崇正好也在,对我解释说,“按照原计划,日本救援队确实应于上午就进入北川县城开始工作,但接到中国方面的通报,称县城上游山体滑坡形成的水库仍然存在垮塌危险,为确保安全考虑,希望日本救援不要进入。”经过与中国方面的沟通,日本救援队只得决定结束在本地的工作,撤回成都,下一步听候中国政府安排。

这时,列队到北川中学主教学楼前默哀的日本救援队员回来了,他们已经知道将要撤退的命令,脚步沉重,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有队员眼角泛着泪光。

我问小泉,“被誉为国际上最专业、装备最精良的日本救援队为什么未能营救出幸存者?”他说他们来晚了,“队员们都尽到了努力和责任,但没能搜救出幸存者,这是最大的遗憾。”

正说着,小泉被旁边一人拉了过去。一问,原来是中国地震局赈灾应急救援司司长黄建发,同时是中国国际救援队队长。黄建发对小泉崇说,“地震发生后他接到很多国际朋友的电话,询问是否需要提供救援,他表示感谢,但是否需要国际救援队要看灾区当地的实际情况才能决定。国际救援队不能够第一时间到达、或者滞留太长,对灾区都会形成负担,本次地震灾区初期的情况确实没有接受国际救援队的条件。”

小泉崇对此表示理解。

黄建发又说,“北川的老城区当天还发现了幸存者,后续搜救还要继续一两天的时间。”

听到这里,小泉崇赶紧说,“日本救援队虽然将撤到成都,但如果有救灾要求,请中国方面尽快提出,他们愿意出一份力量。”

黄建发摆摆手,表示不需要了,因为灾区的搜救很快就会结束。

日本救援队于5月15日中午11时接到中方的通知,当天下午18时就集结队员出发了。除了在路上,救援队第一批队员总计作业时间,只有在青川人民银行的半天一晚和在北川中学的一天,而第二批队员作业时间仅有一天。

期间,日本救援队一共搜索出34具遇难者的遗体,其中有青川人民银行的母女,北川中学的32名师生,北川县城内发现的两名遇难者。他们亲手挖出了15具遇难者的遗体。

5月19日下午15点,日本救援队员都已登车。在回成都的路上,队员们比来时更加沉默。糟谷对我说,“没能救出一个人,真的非常抱歉。”

按照计划,由日本外务省中国科调查官田尻和宏(TAJIRI KAZUHIRO)任团长的医疗队23名队员将于5月20日22:50到达成都,进行为期2周的医疗救助活动。而日本救援队则乘坐这趟飞机返回东京。

编辑:沈燕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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