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一周,陕西榆林一位产妇不幸坠楼的事件,已经成为中国网络舆论场上最引人关注的爆炸性话题了。
然而,耿直哥起初并不打算碰这个话题,除了事实尚不十分明确,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网络上各种长期以来积聚的情绪都在借这个案子宣泄自己的怨气,更有众多营销号在借这个热点事件疯狂迎合这些情绪,在吸引眼球的同时,也在制造着一种不容许其他声音出现的“网络暴力”。
但时至今日,随着很多事实逐渐变得清晰,我觉得可以和大家说说这个案子了。
因为,我们不想让这个案子中误导舆论,构陷他人的黑手,就这么蒙混过关! 接下来,耿直哥想先用最简单清晰的方式,给大家澄清榆林产妇自杀事件中一个最吸引大家眼球,却也恰恰最失实的信息,即所谓的“产妇向家属下跪请求剖腹产,医院也多次建议剖腹产,但都被家属拒绝”的说法。 其实,这起不幸的事件之所以会引爆网络,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涉事的“榆林一院”在9月3日上午10点在其官方微博上抛出了上述的这个说法。而且医院还特别强调“医院的主管医生、助产士和科主任都向家属建议剖腹产,但全都被家属拒绝了”。 不仅如此,医院还特意用监控画面截图,展现了产妇多次“下跪”的过程。 结果,医院的这些描述瞬间就引爆了网络上本来就长期积聚的各种“恐婚”、“恐孕”,以及“反医闹”的情绪,众多网络营销号也立刻迎合这些情绪,纷纷撰文一口就咬定产妇自杀就是被家属逼的,一下子就令产妇的家属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可是,随着媒体的介入,事实的不断清晰,榆林一院在9月3日上午引爆舆论围攻家属的这份情况说明,却越来越禁不起检验了。 首先,从医院之后公布的完整视频、产妇的“产程”记录、以及网络上多位其他医院的产科医生的分析来看,产妇在上图中所做出的类似“下跪”的动作,其实更可能是产妇为了减轻痛苦做出的“鸭子坐”的姿势。因为当时她已经进入“产程”的后期,处于即将分娩前宫口大开的情况,疼痛难忍,并非是我们通常理解的“下跪求人”的动作。 其次,从医院8月31日产妇自杀当天的产程记录来看,在产妇选择跳楼的晚上8点之前,一切医学检查都显示产妇的产程十分顺利,并不存在必须要剖宫产(剖腹产)的情况,只是产妇自己不愿意配合。 而且,医院的妇产科副主任后来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自己也表示,产妇其实只要配合,是可以顺产的,并没有剖腹的必要。 这位副主任还说,虽然当时产妇很不配合,因为当时产妇有家属在,所以他还是希望通过和家属沟通,稳定产妇的情绪。而沟通的结果是家属认为先顺产,于是他也同意先顺产,毕竟在他看来产妇确实没有要剖宫的硬性指征,且产程进展顺利。 他还表示,在他个人看来,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他也支持顺产。 最后,也最重要的是,案发当天负责陪同产妇的助产士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透露,她没有向家属提出过必须做剖腹产的建议,而且家属当时的原话也根本不是“拒绝剖宫产”,而是“咱先顺产,听医生的”,而原因则是医生说没有要进行剖宫产的明确硬性指标。 至于医院之前指责家属时拿出的材料中所记录的所谓家属“拒绝手术”,助产士也表示这其实是她通过对家属意思的理解,然后自己总结出来的一种“医学术语”,但这不是家属的原话。 那么,从医院的产科副主任和助产士的表述来看,医院官方在9月3日上午10点发布的那份宣称“医生、主任和助产士都向家属建议做剖腹产,但都遭到家属拒绝”的通报,就已经违背事实了。 其实,早在这些医院人员自己承认的事实被媒体报道出来之前,产妇的家属就已经表示过他们之所以会提出“先顺产”,就是因为医生当时说没有剖宫产的必要。而且家属还表示,医生曾经告诉他们一旦有异常,再剖宫也可以,所以家属们才同意先顺产。 而且,此案中家属的选择,在中国所有妇产科中都很常见。一些理性的女网友、妇产科医生、以及耿直哥身边一些已经生过孩子的女性同事都表示,她们在临分娩前确实都会疼的想放弃,选择剖腹产,但只要没有必须剖腹产的硬性征兆,医生都会建议家属劝产妇先努力顺产,实在坚持不住或真有情况再剖。这才是对产妇和胎儿都负责的做法。 可在情绪和立场现行的网络世界,榆林一院却用一份如今已经被证明根本不属实的通报,把做出合理选择的家属彻底抹黑,令一家人被全国网民轮番辱骂,甚至连产妇丈夫的长相都成了情绪上头的网民们认为他不值得信任的理由… 说实话,被榆林一院抹黑成“医闹”的这家人,并没有采取过“医闹”的行为:他们没有去医院放鞭炮,摆花圈,更没有去袭击医院人员。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说法:为什么在【不让家属进】的产房,本该由医院看护的产妇却跳了楼? ▲图为9月2日家属提出的诉求和抗议,次日医院在网上发帖,宣称自己无责,并开始抹黑家属。 可害怕事情闹大的医院官方却不去反思自己工作中的疏漏,反而在舆论场上 “先声夺人”,把责任先扣在了家属身上,这和“医闹”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危险的是,医院的这种做法所激起的强烈非理性的情绪,一方面将不断侵蚀我们社会中人与家庭的信任;另一方面也将导致很多并不了解妇产医学的女性和家庭为了躲避风险和责骂做出盲目的选择。 ▲图为各种炒作情绪,不问事实的营销号的文章标题 同时,医院的做法也在瓦解过去几年来医疗界和媒体界好不容易才通过一起起真正的医闹案件而构建起的社会对于医疗事故的理性认知。这也是为何许多网上医疗界的大V不仅从案件开始就没有给榆林一院说话,更在如今医院被处罚后纷纷对这一结果表示认同的原因。 遗憾的是,不仅医院至今没有就这种行为公开道歉,相关的官方通报也只字未提这个问题,只是将院长和科主任停职,这是不够的。 当然,耿直哥知道有些早已认定“家属有罪”的网友仍会坚持说,“即便医院的通报有问题,产妇的死也与家属有关!” 这种说法的逻辑是:为啥别人家的产妇都没跳楼,只有这个产妇跳楼了?这一定是之前家里矛盾太深。 可至少从目前来看,任何媒体和官方的调查都没有找到可以证明产妇的家属——特别是遭到网民集中辱骂的丈夫和婆婆——有对产妇不好的证据。反倒是产妇的亲妈和亲姑姑已经多次证明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夫妻感情很好。 所以,虽然耿直哥很清楚网络上充斥着的各种“恐婚”、“恐育”、“恐婆家”、“恐医闹”等等各种“恐慌情绪”的由来,也清楚这些情绪需要宣泄的现实;但作为媒体,我们必须用事实说话,而不是毫无根据地迎合情绪。 那么现在的事实,只能证明是医院利用了失实的信息严重误导了网民,构陷了家属。 最后,耿直哥想和大家说一件挺讽刺的事情:当医院和营销号用失实的信息误导网民,让很多人得出以后女孩生孩子必须亲妈在场的结论时,其实那名产妇的亲妈确实就在现场,而且她也是在跟医生沟通后,同意先顺产,如果有意外再剖腹产的。 可在立场和情绪的驱使下,之前还在感叹丈夫和婆婆不可靠,只有亲妈可靠的人们,在得知亲妈在现场的消息后,又立刻开始辱骂这位亲妈,毫无根据地就认定这位亲妈是“懦弱的,无知的”… 这也是为何耿直哥现在越来越不愿意触碰这类早就被各种情绪主导和带偏的话题。因为很多人在乎的其实本就不是事实,而是宣泄情绪,那我又何必 “不会聊天,自讨没趣、得罪民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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